因此,当李追远说与自己是一家人时,姚姗显得很激动,这与当面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有什么区别?
两个帮忙搀扶过来的女人还未见过姚奶如此激动严厉的样子,都以狐疑的目光看向少年,当她们正准备出声帮姚奶继续询问时,李追远看向橱窗里的老妪,开口道:
“我是柳家的人。”
女人:“姓柳,你不姓姚啊!”
另一个女人:“那你说什么和姚奶是一家人?”
“姑爷!!!”
···
姚记旅馆不做开房生意所以到这个点时,基本就没开房和退房的客人了。
这个举措,并未导致生意差多少,因为选择住这里的客人,主要图个便宜,而姚记还有个优势,那就是安静。
谁也不想大半夜地准备睡觉时,隔壁房间忽然发出了那种动静,不光是影响睡眠了,等心里的火给憋起来,就忍不住下去找按摩馆钻,来回算上上下楼和走路的时间,钱包就瘪了一截。
姚念恩清点了一下账,就准备去找自己媳妇儿,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,正好可以腻歪一下。
谁知老娘在此时忽然发了话,自己和媳妇儿包括自己俩儿子,都得进里屋去收拾东西。
他老娘有间专门的屋子,平时就是家里人都不准随意进,他老娘则一个月会进去几次,一待就是一整天,不准被打扰。
收拾屋子时,媳妇儿摸了摸上面的布料:
“这料子,可真舒服。”
“娘没给你做过衣服么?”
“我只是说舒服,不信你摸摸。”
“更舒服的我都摸过。”
“应该很贵吧?”
“贵不贵的,与我们有什么关系?”
“说都不许说了是吧,我又没想要。”
姚念恩是个大孝子,在家很听娘的话。
按理说,开在这种巷子里的旅馆,其老板,要想潇洒,那简直不要太容易,但姚念恩从未进去过,和自己媳妇儿感情一直很好。
老妪走了过来,问道:“收拾好了么?”
“娘,都按照你说的,收拾好了。”
“嗯,那就出去吧,媳妇儿下去帮忙抬一下人。’
“哎!”
儿媳妇在这婆婆面前一向听话,主要是信服。
档次低的婆婆,喜欢跟儿媳妇就着鸡毛蒜皮的事儿掐架,姚姗是在柳家宅子里待过的,后宅的事儿见多了,眼窝子自然不会那么浅。
“娘,我也去吧。”
“那是个姑娘家,你的手脏。”
姚念恩有些尴尬地笑了笑。
儿媳妇下去帮李追远把陈曦鸢抬上楼,运进了这个房间,姚姗将自己儿子一家人全都推了出去,吩咐他们接下来不要靠近这里。
将门一关,上锁后,又以几种颜色的丝线进行缠绕。
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。
姚姗转过身,对着李追远跪下来。
“拜见姑爷!”
李追远早就准备,手就等着,及时架住了她。
“老太太说过了,现在不兴老礼了。”
“小姑爷,您让我跪一下吧,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,一直想盼着哪天能再给大小…给大奶奶请个安,求小姑爷全了我的念想。”
李追远指了指老妪头发上的发簪,说道:
“老太太既然把它送你,说明是把你当家里人的,你是长辈,想折煞我,就跪吧。’
姚姗一下子被定在了那里,跪也不是站也不是。
过了会儿,她将头上发簪拔出,疑惑道:
“小姑爷认得这簪子?”
“嗯,我见阿璃戴过。”
“啊!”
姚姗显然不知道,这是阿璃的簪子。
要不然,她也不会将它在平日里佩戴出来。
“大小姐…大奶奶怎么能将小姐的东西这般给我,我…
柳家以前的老人,还是习惯以“大小姐”来称呼柳玉梅。
只是李追远在面前时,再称呼“大小姐”就会乱了辈分。
从姚姗对自己的称呼中,可以听出,她不知道什么传承。
刘姨与秦叔,属秦柳两家核心圈的家生子,姚奶显然只是外围。
江湖上的传承法理是高于血脉的,柳奶奶当初将两座龙王门庭的传承交给自己,可没让自己改姓或者提前订亲。
因此,理论上来说,即使身具两家血脉的阿璃,在秦柳两家次序里,都得排在自己后头。
“姑爷”这个称呼,在秦柳两家里,就不该出现在李追远身上。
若较真起来,在正式场合中,刘姨和秦叔会称呼自己为“少主”,最含蓄,也得称一声本家少爷但姚姗这个“姑爷”称呼,肯定不是她自己擅自起的,阿璃年岁还小,她不可能自个儿去给阿璃许一个夫婿。
所以,不出意外的话,应该是柳奶奶和姚姗在通信中,柳奶奶自己使用了这个称呼。
妯娌之间,没什么话是不能聊的,尤其是老妯娌间,更是没有禁忌。
李追远还是第一次知道,柳奶奶在私下里,对自己的称呼是“孙女婿”。
只会暗戳戳买同一款衣服两种颜色的太爷,相比之下,竟显得保守了。
当李追远说出自己是柳家的人时,姚姗当即就信了。
因为她早上就对李追远的身量起过疑惑,她是为李追远亲手制过衣裳的。
调整好情绪的姚姗,对李追远问道:
“小姑爷,您是有什么事,需要我来做么?”
李追远指了指被摆在裁缝案上的陈曦鸢:
“她筋脉都断了,你能帮她缝补好么?”
“只是缝补筋脉么?”
“很难么?”
“不,简单的,以前用过各种料子,比筋脉可难得多。”
“辛苦了。”
姚姗拿出自己的针线盒,做起了准备工作,里头无论是针还是线,都不是凡品。
除此之外,这里放置的很多布料,随便扯
一匹往外头一卖,都是天价。
李追远开口问道:“日子怎么过得这么清简?”
姚奶是有家底的,凡是和柳玉梅关系好的,都不会差。
李追远:“我帮你看过了,你的儿子已经过那个坎儿了。”
姚姗:“可是现在的日子,已经过得很好了,他每天也被人‘老板老板’地叫着,家里也不缺进项。
儿媳妇身子骨也好,俩孙子入学了,成绩
也不错,这已经是很好的日子了。”
李追远:“嗯,的确。”
姚姗准备妥当,开始施针了。
李追远没再出声打扰,甚至,怕给予她压力,少年特意坐到角落闭眼,打起了盹儿。
夜深了。
姚姗收起针线,亲自擦拭了一下陈曦鸢的身体,又给她换了一套衣裳。
做完这些时,旁边递来一张白帕子,姚姗一愣:“小姑爷,您醒了?”
“嗯。”
姚姗将白帕子收起,用自己的袖口擦了擦
脸上的汗。
“顺利吧?”
“回小姑爷的话,虽然破损受创严重,但这姑娘她筋脉雄厚粗壮,缝补起来倒是不难的。”
“日后恢复呢?”
“也不难的,虽然我不懂,但应该有法子能完全愈合。”
“嗯。”
“小姑爷,我下去让媳妇给您准备饭食,然后伺候您用餐。”
“一起吃吧,自家人,太生分了,我不自在。”
“是,小姑爷。”
姚姗解开门锁上的丝线,打开门,退出了房间。
李追远看着案板上躺着的陈曦鸢,开口道:
“既然醒了,就别装睡了。”
陈曦鸢缓缓睁开了眼,不过,这会儿,她虽然醒了,但眸光依旧有些涣散,显然意识还未完全复苏,类似于正常人半梦半醒的状态。
从这里就能看出,她以前生死危局经历得实在是太少了,那种陌生环境下但凡意识有一点复苏就强迫自己迅速清醒的本能,她这里是没有的。
她不是温室里的花朵,但她的域,强大到如同一座温室。
可即使如此,她看向李追远的目光里,依旧流露出了一抹疑惑。
这不禁让少年怀疑,自己对她现阶段的判断,是否出了错误。
李追远:“有什么想问的,那就问吧。”
陈曦鸢:“你年纪这么小,就当了上门女婿?”
“啪!”
一张封禁符被贴在了陈曦鸢的脑门上,她马上闭上眼,昏了过去。
“你还是,再睡一觉吧。”
③ y e x s . c o 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