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。

月光将夜里的山林蒙上一层朦胧的毫光。

一束月光穿过枝叶照在地上,将一片腐叶照成银白色。

下一刻,一只脚踏在月光里,把月光和腐叶一起踩碎了。

陈迹喘息着奔逃,他身后传来鸟群惊起的声响。

乌类一般会在日落后半个时辰内入睡,一觉睡到五更天。

除非有危险,不然绝不会飞上天空。

陈迹站在半山腰回望,只见鸟群一片又一片惊起。

飞上天空的鸟群像是连成一条笔直的线,怒指自己。

似是正有一架气势的战车,翻山越岭、穿过山林,向自己杀来。

对方的目标为何如此明确?

陈迹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伤口,血早已止住,伤口却还没愈合。

他想到先前那位五猖兵马拼死也要在自己身上留下伤口,兴许这便是五猖兵马能直指自己的症结所在。

逃!

陈迹继续向北奔逃,他已经逃了一天,双腿酸胀。

可他身后的五猖兵马,却像是一团团永远不知疲惫、不会熄灭的火。

身后惊起的鸟群越来越近,五猖兵马毫不遮掩,仿佛根本不在意陈迹有没有发现他们的到来。

陈迹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,他回头去看,却见手持骨矛的五猖兵马速度最快:翻坛伐庙五猖兵马。

翻坛伐庙五猖兵马手持骨矛,渐渐从两侧包抄过来,直到陈迹能够听见他们踩踏山林的脚步声。

就在此时,一名翻坛伐庙五猖兵马从山林里斜冲而出,速度远胜陈迹。

月光下的山林里,翻坛伐庙五猖兵马拖着骨矛跑在前,陈迹跑在后。

两人一前一后,反倒像是陈迹在追杀五猖兵马。

下一刻,翻坛伐庙五猬兵马骤然身子回身一拧,回马枪!

只见他双臂伸展如弓,骨矛贴胸而过如箭,这一记回马枪如雷如龙,刺向陈迹面门!

可翻坛伐庙五猬兵马心中忽然一惊!

陈迹仿佛提前知晓回马枪轨迹似的,早早便轻轻一一跃,又轻飘飘落在他刺出矛尖上。只见陈迹蹲在矛尖上,左手持弓,右手已将弓弦拉满。

崩的一声,弓弦颤动,羽箭从白骨面具眼眶穿过。

陈迹踩着骨矛再一跃从翻坛伐庙五猖兵马头顶越过,脚步不停地继续向北狂奔。

在他身后,只余翻坛伐庙五猖兵马定格在回马枪的姿势,而后化为白灰飘散在月光里。

当五猖兵马眼里的野火熄灭瞬间,一股熔流从他身上流进陈迹体内:第五百六十七、第五百六十八盏炉火被点燃。

这是陈迹杀的第九名五猖兵马,也是陈迹获得的第十八盏炉火。

没人知道,当五猖兵马出现时陈迹体内的炉火便开始疯狂跳动,冰流也在丹田里奔流不息。

他能看到五猖兵马眼里的野火。哪怕隔着山岭与树林,那一团团野火,也宛如有人在黑夜里举着火把,明火执仗。

当陈迹将五猖兵马引去太子面前时,他躲在巨石之下,最担心的是五猖兵马也能看到他身上的炉火,可他能看到五猖兵马的,五猖兵马却看不到他的。

他每杀掉一名五猖兵马,对方眼里的野火便会如同熔流一般汇入体内,点燃两盏炉火。这还是他第一次从人参以外的东西获得熔流,就好像....就好像那些火原本就该属于他。

从天地初生之时,就属于他。陈迹不知这些五猖兵马从何而来,对方的野火又为何会点燃自己体内的炉火,他只是莫名有些惆怅,似平彼此应该认识了很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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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天地初生之时,就认识了。思索间,身后有号角声传来,号角苍凉沉重,又雄壮威严,山林间一团团野火疯狂起来。

陈迹来不及思素,继续向北逃亡。

陈迹狂奔时,右手摸了摸腰间箭囊里最后两支羽箭,心中有了计较。

思索间,他骤然引弦开弓。

羽箭直奔斜前方的阴影里射而去,一箭将埋伏在阴影里的五猖兵马射成白烟消散。

第十人!

那些五猖兵马在陈迹身后气势汹,原本就是要给陈迹制造压迫感,吸引陈迹的注意力。好让埋伏在前路的同僚机会伏击,可陈迹仿佛先知先觉,使埋伏毫无用处。

就在陈迹将要经过一棵大树时,一名手持朴刀的五猖兵马从树后闪出,一刀劈下。

陈迹再次先知先觉,提前侧身避开刀锋。他与其擦身而过时,手中羽箭顺势刺入对方下颌。

第十一人。

羽箭用完了。

鲸刀还在陈家银杏苑,先前因临时前往春无法携带鲸刀,这一路上,他能用的只有他从东宫近侍身上夺来的十二支羽箭。

而现在,一支羽箭都没剩下。山林里有人吹起号角,号角声急促、张狂。号角声落下,五猖兵马仿佛全都知道陈迹羽箭已用完,纷纷向前逼近过来。

九名翻坛伐庙五猖兵马提着骨矛从两翼包抄过来,左四、右五。他们弯着腰在山林间狂奔,宛如一头头猎豹。

当他们渐渐超过陈迹,忽又有一声口哨响起,左右翻坛伐庙骤然朝陈迹合拢,宛如两只手掌,要将陈迹拍在当中。

然而就在此时,一枚薄如竹叶的黑色剑种从陈迹斑纹里游戈而出,它们顺着肌肤游定,从袖口钻出。

黑夜里,黑色的剑种无影无踪,只有撕裂空气的听嘴声。

当翻坛伐庙五猖兵马将要完成合围的一瞬,黑色的剑种如毒蛇吐信,穿过一副白骨面具的眼瞎。

第十二人!

剑种在空中急转,刺向另一名翻坛伐庙的白骨面具,对方身形忽停,抬起骨矛挡在面前。

黑铁剑种的速度尚且不如羽箭,对方有了防备,立刻就有应对之策,骨矛与剑种相撞发出金铁交鸣声!

剑种竟无功而返。

还好,这两剑已在合围中硬生生杀出一个缺口来,陈迹堪堪从翻坛伐庙五猖兵马的合围中冲出重围。

奇怪的是,五猖兵马在他身后发怔。

陈迹感知中,一个个五猖兵马皆停在原地不再追逐,似是看到仕么匪夷所思之事。

有人迟疑问道:“是剑种吗?用骨矛挡了一剑的翻坛伐庙低头看向骨矛,他看着骨矛上的剑痕,万分笃定:“是剑种!

翻坛伐庙五猖兵马骤然沸腾:“剑种!“

“是剑种!“

号角声起,四只号角此起彼伏,一团团野火躁动起来。

陈迹听到剑种二字时,心中一惊。

他原以为这群五猖兵马不会认识剑种,便故意用完羽箭,将剑种当做杀手。可他没想到,这些五猖兵马看见剑种的第一时间便认出来了!

奇怪,这些五兵马到底从何而来,怎么会认识剑种?

此时,百夫长来到翻坛伐庙五猬兵马面前,他长出尸斑的手指细细摩挲过骨矛,眼里的野火疯狂跳动:“是剑种。”

五猖兵马怒吼:“杀!

百夫长豁然拾头,看向陈迹远去的背影:“剑种传人,难怪有奉字营的风格,先前不是错觉,原来是奉字营一脉相承的技艺。奇怪,奉字营不是绝了吗?

五猖兵马围在百夫长身旁,异口同声高喊道:“杀不杀!“

百夫长冷笑道:“杀了他,将他分尸葬于四野,不然难消吾等心中之恨!”

话音落,五猖兵马倾巢而动,朝陈迹逃离的方向追去。

百夫长手提长刀眺望远山、观察地形,他无声地对身旁两名收魂立禁五猖兵马打了两个手势,收魂立禁五猖兵马骤然左右分兵、举着白骨旌旗、提头而走。

陈迹奔逃时,只觉得身后的五猖兵马疯了,那一团团野火如一道洪流尾随而来、还有两团火从左右绕山而行,似要拦在他的去路上,速度极快。

他总觉得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?会不会是替别人背负了什么恩怨?可五猖兵马绝不会给他解释的机会。

此时停下解释,无异于将性命交到别人手中。

陈迹感知着那两团包抄自己的野火,贴着山腰往东而行,想要避开。可他刚刚转向,便听身后号角声再起,那两团野火也随之转向。

阴魂不散。

陈选拾头看了一银天色,月在中天,再有两个时辰便要天亮了。

他在脑中飞快思素:这些五易兵马总不会一直存于世间,自己要拖延到何时才能等到他们消散?

无法确定,不能将希望寄于此处。

陈迹又快速观察地形,此处为香山梯云峰,再往北则是西山晴云峰,落着一座西山晴雪亭。

前面有没有可以凭借的地势?若像当初在龙门客栈一样守住险要地势,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。

可他不熟悉这里,根本不知道哪里能守。

依靠剑种?剑种杀伐刁钻,极适合洞穿五猖兵马眼里的野火,可黑铁剑种速度不及羽箭,太易抵挡。

等等。

轩辕曾说过一处藏剑之地:山红叶飘零尽处,石龟卷剑。

这香山黄栌树至秋日,岂不就是漫山红叶尽染?许多人以为香山红叶星指枫叶,其实不然,香山红叶是黄栌树至秋季,圆叶泛红所成的美景

可飘零尽处,此线索又指向何地?

是指着香山边缘?若是指香山边那范围也太大了些,得绕香山走上一圈才行。

不对!

不对!

黄栌树喜暖,所以香山只有南坡向阳才长黄,阴坡则多为松树。也因此,黄栌多在山腰、山脚,山顶则是松树。

所以这藏剑之地要么在山顶、要么在某个阴坡。

陈迹思索,轩辕最后一句为“石龟吞剑、石龟石塑向来立于山脚山门处,亦或山顶远眺处,以作驮碑之用......

藏剑之地在山顶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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