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姜决、姜赤二人一前一后经过,这小子把姜决放过去,从背后偷袭了姜赤。”

“姜决二人竟没发现他?”“所以我才说他是猎人。”

为首的游山捕猎什长在战场中打量着所有痕迹,他沿着死去同僚的脚步,走过他们来时的路。

他先是看了一眼陈迹藏匿的那颗树,还有树上三个箭孔:“姜决连射三箭都被他躲开,他的身手不会比我们差。”

什长沿着姜决的脚印学着姜决的模样一步步后退到空地处:“他们在此处僵持,说明姜决感受不到他的位置,最后比耐心,姜决输了!”

有人低声道:“怎么像是奉字营?”

一人在白骨面具下冷笑:“狗屁弹的奉字营,奉字营那些背信充义之人,早死绝了!”

嘈杂声中,游山捕猎什长抬起右拳,吵闹声戛然而止!

他白骨面具下,眼中野火疯狂跳动着,像是在疯狂思考:“他离开时带了十二支箭。但我们只剩八人!小心,我们未必能解决他!

五猖兵马捉对厮杀向来无往不胜,如今需要用自己的性命计算敌人手里的箭矢数量,本就是一件示弱的事!

但战场只需要胜利,不需要脸面!

有人低声问道:“不会让这小子跑了吧?”

八名游山捕猎齐齐看向远处,暮色将沉,太阳已有一半落入远山,夕阳将他们脸上的白骨面具染成橙色,而后灰暗下来!

日落了!

百夫长的命令是日落之前取陈迹头颅,游山捕猎们对此从未怀疑,甚至早早盘算着该去何处喝酒,直至天亮时离开人间!

而现在,喝酒之事已抛诸脑后,不死不休!

仕长沉静道:“跑不了的,他与我等兜圈子的时候,百夫苌已带人封山,想跑?痴人说梦!”

等他吩咐完,一名游山捕猎当即将骨弓挂在背上,转身飞速离去,毫不犹豫一名游山捕猎目光看着地上的脚印。

“地上有两个离开的痕迹,我们往哪追?”

什苌短暂思索:“南三,东四,分头追索!发现他的第一时间放鸣镝箭,走!”

说罢,为首的游山捕猎比了个奇怪的手势,手掌如刀,从咽喉笔直划向腹部!

众人相视一眼,轻轻点头!

下一刻,七名游山捕猎立刻分为二队,一队往南,一队往东!

天色渐暗!

什苌领着三人,四人呈菱形前进,彼此相距五步!

仕长在前忽然蹲下身形,小心查看眼前灌木,灌木树枝断裂,断口清晰湿润!

他用拇指指肚轻轻麾挲树枝的断口,判断水份流失的程度,而后笃定道:“半柱香之前刚刚折断的,他就在附近!他不会如此不小心,这是他故意留下的踪迹?”

这小子到底要做什么?

山林围猎像是一场博弈,先被猜中心思的那个人,会成为猎物!

四人同时停在原地,将骨箭搭在弓弦上缓缓拉开,小心翼翼的扫视周围,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!

安静间,树林间忽有动静传来!

一名游山捕猎抬弓便射,不需看见目标,骨箭循声而去!

顷刻间,骨箭穿着一支珠颈斑鸠落在地上,惊得鸟群拍打翅膀飞上半空!

什苌冷冷环视四周,无事发生!

他原以为陈迹会趁此空隙袭杀,但陈迹并未出现!

仕苌忽然说道:“他发现我们这边人多,故意折断树枝,利用疑心将我们留在此处,好去伏击南边,走!”

昏暗的山林里,四人同时动身,快速向南边靠拢过去!

然而就在快速行进时,队末的游山捕猎经过一棵大树,却见大树上忽然“苌”出一只手,握着一支羽箭刺向他眼里的那团火!

羽箭迎面而来,躲不开!

游山捕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羽箭刺入眼眶,化为白灰散落!

什苌豁然回头,他们三人经过此处皆未发现树旁藏着个人,原来姜决,姜赤便是这么中了埋伏!

他脑海里忍不住闪过先前一人质疑:奉字营?

仕长反应极快,抬手便射出鸣镝箭召唤同僚,另两人则朝陈迹攒射,一支支骨箭落在灰暗的山林里,追着陈迹的身影射出!

弓箭速射的技巧有多种,有人喜欢背负箭囊,箭尾就竖在耳后,弓手射箭时高抬肘

,每次放开弓弦便能顺手从箭囊里抽出下一支箭!

有人喜欢一手持弓,拉弦之手握三、五支箭矢,每次放弦后便立马搭上下一支箭!

五猖兵马不同,他们以持弓之手握九箭,大拇指与食指形成虎口握紧弓身,中指,无名指、小拇指攥着一束箭天搭于弓上,箭尾朝下,箭簇朝上!

每次放弦后,只需持弓之手轻抖,下一支箭便已刚刚好顺搭在回弹的弓??上,分毫不差!

这速射之法名,为九息十八箭,便是宁朝御前三大营里的神箭手也未必能做到!

然而便是如此速度,依旧支支落空,只能将陈迹逼到一颗大树后躲藏!

三名游山捕猎交换眼神,慢慢朝陈迹的大树左右包抄过去!

他们的脚掌踩在地上,只发出极其轻微的声响。

三人慢慢拉开弓弦,只要一见陈迹便会松手!

下一刻,三人绕过大树,却见树后陈迹竟不见了踪影!

仕苌豁然抬弓朝树冠瞄去,可树冠上也空空如也!

三人心中一惊,同时转身朝外,四处搜索陈迹踪迹!

他们一步步后退着,向彼此靠拢,却始终不见陈迹!

“去哪了?”

“利用视野死角离开了?”

“别掉以轻心,他很有耐心!”

三人屏气凝息,弓弦崩得纹丝不动!

可他们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,始终不见陈迹现身!

一名游山捕猎低声道:“真走了?”

话音未落,却听东边响起鸣镝箭呼啸而起,仕苌眼中火焰猛然一跳:“不好,他去了东边!”

什苌意识到,陈迹偷袭他们,只是为了让他们放出鸣镝箭,吸引其他人过来!

东边的同僚听闻鸣镝箭,只会全力赶赴鸣镝箭射出之处,哪里还会留意有人在路上埋伏?

仕苌朝鸣镝箭响声处狂奔而去:“小心,此人深谙战场拉扯之道。”

他脑海中闪过同僚先前说过的话:奉字营?

只这几次交手,藏匿屏息的技巧,战场拉扯的行事作风,竟让他觉得,仿佛真遇到了奉字营一般!

待仕长领人抵达鸣镝箭响声处,地上已多了一捧白灰,另外两人则在树上留下记号,追着陈迹远去了!

仕苌动身追去,两名游山捕猎在身后提醒道:“小心又遭了埋伏!”

可什苌不管不顾,似是已被怒意点燃!

月上枝头!

树枝摇晃间,地上的斑驳月光如海浪!

什长一路追来,又在半途看见一处白灰,这便是又有一位同僚死在陈迹手中!

他追着追着,忽然又见前方十丈之处多了一捧白灰!

什苌眼中野火疯狂跳动,东边只有三名同僚,如今三人皆已战死,陈迹又在何处?

来不及多想,头顶已有风声传来!

什苌看见地上的月光里,一个黑影蹲在树枝上,几乎与自已的影子重合在一处!

“去寻百夫长。”

什长怒吼声,双腿奇力一蹬向后飞掠,三支羽箭从天而降,追着他的身影,钉在他向后飞掠的路径上!

只要再慢半息,羽箭就会刺穿他的天灵盖!

身体在半空向后飞掠时,仕苌抬头看去,却见陈迹身上披着密密麻麻的树枝,脸上也涂抹了泥土,粘着树皮!

对方一手持弓,持弓的手里还攥着一束羽箭,每射出一箭,手腕轻抖便能将一支新箭箭尾搭在弓玄上!

这动作如此熟悉,比五猖兵马还要娴熟!

“你!!”

这一瞬,世界仿佛慢了一些!

又或者陈迹搭弓的速度实在太快,衬得世界变慢了!

只见陈迹手腕再一抖,搭弓,射箭,无比流畅!

第四箭,噗的一声,这一支箭刺穿什苌胸口!

陈迹手腕再一抖,搭弓,射出第五箭!

什长在空中将骨弓拦在白骨面具眼前,噹的一声,他只觉手上巨震,挡住了这一支射向他眼眶的箭矢!

合计五箭,两息之内射完,什苌此时才刚刚背部着地!

他挪开眼前的骨弓,却发现陈迹已趁着他双眼被骨马遮挡的瞬间,合身扑下!

骨弓挡在白骨面具前固然有效,可厮杀时,谁丢失视野谁就失了先手!

只需这一瞬!

仕苌白骨面具下的那两团野火忽然平静了,像是早做好了某种准备!

他丢弃手中骨弓,只在右手留着一支骨箭!

就在陈迹从天而降,将羽箭刺入他眼眶时,什长奋力挥起右手,攥着骨箭朝陈迹左肋刺去!

羽箭刺入他眼眶的刹那间,羽箭已达陈迹左肋,陈迹用左手隔挡这一箭,可什苌用最后力气转动箭矢,割破了陈迹的手腕!

世界安静了!

什苌与骨箭一同化作白灰飘散,只余下陈迹手腕伤口流出鲜血,吧嗒吧嗒的滴落在腐叶上!

陈迹起身,慢慢调理着呼吸!

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腕的伤,一步步后退进月光里,而后转身向香炉峰狂奔而去!

半个时辰后!

数十名五猖兵马封锁此处,手提长刀的封刀接骨百夫苌大步而来!

他借着月光审视着战场:“告手我,发生了什么!”

三名游山铺猎得令仔细查看战场中的端倪,压弯踩断的草茎、白灰所在之处、树枝树皮的碎屑,半点都未放过!

其中一人指着仕苌来时的路:“此人诱使我等射出鸣镝箭,在前方埋伏援兵!他藏于树上连射五箭,以箭距看,应是两息之内射完!”

待游山捕猎讲完,百夫苌眼中野火猛然一跳,轻声道:“奉字营!”

紧接着,百夫长又否定:“不对,奉字营没有这样的箭术!”

他看着地上的羽箭,又看向白灰与鲜血!

百夫苌做身旁,立着两名一手怀抱头颅、一手高举白骨旌旗的收魂立禁五猖兵马!

其中一名收魂立禁五猖兵马拎着头发,将头颅举向陈迹离去的方向,头颅贪婪道:“血与生魂的味道!”

百夫长抬头看向陈迹离去的方向:“猎物足够棘手,姜判用一条命为吾等换来血与生魂的味道,他跑不掉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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