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曦鸢:“它就是黄将军?”
阿公:“不是,黄将军本是当初下一代强有力走江资格竞争者的伴生妖兽。
而它,是黄将军的小儿子,出生时血脉不纯,又未受启礼,所以无法化形。
也正因如此,它的失踪,才不会引起怀疑。
偶尔,它会往返我这里与黄将军之间帮忙传递东西,也会接到黄将军向我发出的示警,我能因此避开它们的探查。”
陈曦鸢:“也就是说,你与那位黄将军之间,现在联络依旧畅通?”
阿公:“嗯。”
李追远抬头看向那只秃鹫,目光渐渐变得深邃。
秃鹫似有所感,将脑袋低下来,看向少年,眼珠转动。
李追远开口问道:“我们今天来到这里的事,你通知那位黄将军了么?”
阿公:“还未。”
李追远:“哦。”
阿公:“您是希望暂时不通知黄将军么?”
李追远:“你随意。”
阿公有些琢磨不透这个回答。
李追远:“接下来,我想问你几个问题。”
阿公:“您请问。”
李追远:“你当初带着一批孩子逃出虞家祖宅,为什么不干脆逃远一点,而是选择继续在洛阳地界落脚?”
阿公:“对一座龙王门庭而言,多远才算是远呢?虞家封门,只是不与江湖接触,并不意味着,不与‘家里人’接触。
如若逃至外面,反而更容易被它们推演搜捕到。
留在洛阳,因为它们自己也‘饲养’了一大批虞家人,因此它们反而不太好探查洛阳地界上拥有虞家血统的人。”
陈曦鸢:“探查感应血统的能力,还真是少见。”
阿公:“以前虞家曾培育训练过这种妖兽,叫做血奇。是为了方便保护和搜救在外游历的虞家人,没想到,这种妖兽,日后却成为了束缚在虞家人脖子上的锁链。”
陈曦鸢:“原来是这样。”
通过培育,借助妖兽来实现更多可能,本就是虞家曾经的发展大道。
李追远:“你们,为什么要在外面收孩子?”
阿公:“因为虞家孩子在母亲肚子里时,血奇的反应最为敏锐和清晰,哪怕在洛阳,也能即刻感应到,这对新生儿而言,简直就是劫难。
而如果在这里怀孕,等同于将这村子的位置,清晰无误地传达给了‘虞家’。
只有春水泛桃命格的人,第一次怀虞家血脉时,才能干扰到血奇对孩子的感应,而且这种效果,能一直维系到孩子五岁前。”
春水泛桃,此种命格的人,往往对男女之事的需求非常大,而且大大超出了正常食色男女的范畴。
陈曦鸢看向李追远,问道:“我知道这个命格,但我看的书里,对这个命格的描述,好像没什么特别。”
各种版本的命格古籍,对命格的描述方式不同,里头往往会出现模棱两可甚至释意重叠或冲突的情况。
陈曦鸢并不精通命格之道,只是具备基础了解,自然拿捏不准。
太爷家地下室里,这类命格的书不少,李追远看了很多,互相印证下,自然能将各种命格特征理解得很清晰透彻。
李追远:“滥交。”
陈曦鸢愣了一下,回应道:“真是言简意赅。”
现实中,只要交际圈没那么窄的人,大概都能认识一两个:
那种每天不是在与异性做那种事就是在去找异性做那种事的路上,对这种事儿成了本能,仿佛生命与人生都是为了拿来做那种事儿似的,且永远不知疲倦。
这和贫穷富有无关,哪怕他穷得叮当响,饭都吃不起,也不耽搁他继续去追求这种事儿,而且猫有猫道鼠有鼠道,他往往还真能有办法去达成。
这种命格,男女都有。
但男的无法怀孕,所以只能让村里适龄男子去外面找是这种命格的女的。
没时间谈感情,那就只能以金钱方式来快速推动,且得确保对方愿意帮你把孩子生下来,思源村的孙彩娟,就是这种例子。
钱,本来应该继续汇的,因为村里人还会定期去外头将孩子带走,而以孙彩娟的性格,只要钱管够,巴不得孩子交给爸爸,省去自己的累赘和负担。
之所以汇款断掉了,是因为那个男人……死了。
那个虞家男人去上海,本就是抱着赴死的心态出去的,他必然会暴露,然后遭到‘虞家人’的搜捕,要是被当场杀了还好,要是被抓回去了,那就是生不如死。
所以,这个村子能一直繁衍下去的原因是,这个村子一直在外头找代孕。
花的不仅仅是钱……还有命。
李追远:“这里面,似乎有更稳妥且可以最大程度保证安全的方法。”
阿公:“我知道您的意思,但我虞家毕竟是正统龙王门庭,所以,是不可能去干那种事的。就是这个法子,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,对大人而言,是钱货两清,但对孩子来说,自他出生起,就已经受委屈了。”
阿公深吸一口气,尽力露出笑容,再次解释道:“如若用那种将人绑来、骗来的方式,那我们这个虞家,和现在那个‘虞家’,又有什么区别?”
李追远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纠缠,而是继续问下一个问题:
“虞地北,是怎么回事?”
阿公:“他是我见过的村里历代孩子中,天资最高的那一个。他没有好的老师,平日里,能稍微教他一点东西的,只有我,以及楼下的那两个,但我们三个的水平,真的很差,而且我们身为妖兽,也很难指点虞家人该走的路线。
绝大部分时间,他只能通过自己看书来领悟和参透……”
李追远:“书?”
阿公:“是的,书。”
李追远:“那一晚,你不仅从育婴堂里带着孩子们出
来,还特意带出来了书?”
问完后,李追远就再次抬起头,看向头顶的那只秃鹫。
少年是带着答案问的。
阿公:“是黄将军派它送来的,灾祸刚发生时,祖宅很乱,它们忙着争院子、争禁地、争资源,对它们不太适应的虞家人功法典籍并不上心,黄将军在那时就趁乱收走了很多书,它将那些书送与我,目的是希望以后虞家的孩子,不要忘了虞家的传承。
有朝一日,虞家人,能重新回到虞家,将那一切,拨乱反正。
我原本对此是不抱太多希望的,因为缺乏匹配的资源,缺乏教导,一切都断代了,只让他们通过自学的方式来修行,就算资质比较好的孩子,也只能落得个平庸。
但这一切,都被虞地北这孩子的出现给改变。
当我注意到他时,我心中就已笃定,老天爷真的要开眼了,虞家的未来,有救了。”
陈曦鸢:“他居然是自己看书修行的,没有师长教导。”
说着,陈曦鸢就看向李追远,感慨道:
“这种,确实是真正的天才,很吓人的那种,对吧?”
李追远:“嗯。”
陈曦鸢承认李追远也是天才,毕竟他小小年纪就已如此可怕,但她默认的是,李追远是自幼被当作“童养夫”来培养的。
柳家那位老太太,必然在他还小时,就将所有心血倾注上去,将其视为两家龙王门庭复兴的希望。
陈曦鸢不知道的是,柳家老太太压根就没教过李追远什么,反倒是被李追远教过。
满打满算到现在,李追远自入玄门起,也就两年时间,他也就看了两年的书。
陈曦鸢:“你说,虞地北到底算龙王家的还是算草莽?我感觉大部分草莽的起步条件,都要比他好很多,他连这个村子都无法出去。”
李追远:“你随意。”
少年不再与陈曦鸢在“天才”这种事上进行过多讨论,而是对阿公又问了一个问题:
“你想让我们,帮你做什么?你应该知道,我们的对手是现在的虞家,但你应该有更具体的想法。”
阿公:“当初在虞家时,我就听闻,江湖上有这样一种人,他们会随着老天爷的目光而移动,去解决危害人间的邪祟,而龙王,就是他们每一代中,最强大的那一位,被老天爷所认可,秉持老天爷的意志。
二位贵人,应该就是这样的人吧?”
李追远:“嗯。”
阿公对着李追远和陈曦鸢叩首行礼,拜求道:
“我恳求您二位,能将地北这孩子带着,让他跟随着你们一同去虞家。
地北这孩子不会成为你们的累赘,他会听从你们的吩咐,为你们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,哪怕是生命。
而且,地北这孩子是真正的虞家人,二位贵人若是带着他去虞家,应该能得到一些方便。
最起码,虞家先辈若是在天有灵,也会对他进行庇护。”
李追远:“你说的‘带着他’,是怎么个带法?”
阿公:“我听闻,好像是有种仪式,来确认主仆关系?”
李追远:“是伙伴,不是主仆。”
阿公:“在我眼里,主仆就是伙伴。”
李追远没有急着回答。
阿公的意思,是让虞地北拜龙王跟着走江。
而眼下,就是针对虞家的这一浪。
倘若身边有一个虞家人跟着,且这个虞家人实力还很不错,不仅不会成为累赘反而是一种增幅助力,那简直就是瞌睡了天上掉枕头。
更重要的是,如果能在这一浪中,帮虞家人重塑门庭,
那将是一笔巨大的功德,属于是将这一浪的完成度,给彻底挖掘到百分百。
陈曦鸢对李追远挑了挑眉,同时将域打开,将二人包裹。
李追远:“嗯?”
陈曦鸢:“让他拜你吧。”
李追远:“我的团队人已经很多了,功德不够分。”
陈曦鸢:“我看其他人团队走江,普遍以五人作为合适规模,你不正好能凑到五个么?”
李追远:“我早就超过这个数了。”
陈曦鸢:“你还有两个伙伴,隐藏在暗处?”
李追远:“嗯,一个在家里,另一个……确实在这世上,最深最暗的地方。”
陈曦鸢:“多一个,也无所谓,不是么?”
李追远:“你身边可是一个人都没有。”
陈曦鸢:“我只喜欢也只习惯一个人走江。”
李追远:“你现在和我一起,不也挺习惯的么?”
陈曦鸢:“那是因为你现在是我半个领导者,我可不会领导别人,被我领导的人,应该会死得很快。”
见李追远还在沉默并未松口,陈曦鸢再次开口道:
“如果你实在不愿意,那我就让他拜我了。”
“不是不习惯不喜欢么?”
“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么,出门前,我爷爷对我暗示过,多我一个落井下石的不多,希望我如果条件允许的话,可以帮忙抬一手。
好歹都是龙王家,虞家当年的历代龙王们也为苍生出过力,能帮……就帮一下吧。
毕竟,撇开个人感情因素,单从利益角度来看,我不仅不亏,而且是非常赚。”
李追远闭上了眼。
陈曦鸢:“那就,这么决定了?”
李追远继续闭着眼。
陈曦鸢:“喂,我现在处于被你利用的状态,想做什么,也得你首肯的嘛,你好歹表个态。”
李追远将眼睛睁开,看着陈曦鸢,问道:
“你现在,是我的人?”
“在这一浪余下的时间里,是。”
李追远点了点头,然后表现出了对眼下域的不满。
陈曦鸢将包裹二人的域,撤去。
在阿公眼里,两位贵客先前只是在目光交流,各自思忖,并未交流说话。
李追远:“这件事,很重要,也很严肃。”
阿公再次将头磕下去,拜道:
“还请二位贵人,成全。若是虞家再立,必然铭记二位大恩大德,日后江湖,唯二位马首是瞻,以报再造之恩!”
李追远:“我们需要时间考虑和商议一下,毕竟,我们是两个人,同不同意是其一,同意后谁来带他,又得是一番拉扯交涉。”
阿公再次喜极而泣,连忙用力点头:“是是是,您说得是,应该的,应该的。”
她年纪不小了,但这种形象,却依旧可以流露出年轻女孩的那种我见犹怜感。
顿了顿,阿公又问道:
“二位贵人,是否需要在村里住下?”
“那就先,住在村里吧,反正这里也很安全,不是么?”
“当然。我马上让人去安排贵人们住宿的地方,请您放心,我们必然会以最大的诚意来招待二位以及二位的奴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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