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姨:“怎么,手痒了?”

秦叔:“这本该是我的活计。”

刘姨:“行了,他们自己也能做起,咱不是不方便干预么。”

秦叔:“唉,就是能帮上忙时却没办法帮忙,就总觉得有点不得劲。”

刘姨:“等小远走完江吧,秦柳两家,再出龙王,以前的那些账,也都该算算了,老太太那里一笔一划,都记着呢。”

“哆哆哆……”

敲门声响起。

二人立刻知道,是老太太。

因为这个家里,只有老太太的脚步声,他们无法察觉。

刘姨打开屋门。

柳玉梅:“去,补货去。”

刘姨:“现在?”

柳玉梅:“那边等着急。”

刘姨:“我这就去。”

以往,阿璃就会时不时地拿一两个牌位去用。

而供桌上,牌位要是缺失了,就很不好看。

所以久而久之,刘姨这边屋子里,就时刻存着两套牌位备用。

刘姨出去摆货了。

柳玉梅走进屋里。

秦叔站起身,想要穿鞋。

“坐着,继续泡。”

“是,主母。”

柳玉梅上下打量着秦叔,道:“孩子,这些年,也是苦了你了,家里外面,都靠你在跑,在撑着。”

“主母,是我资质愚钝……”

“阿婷说得对,那些账,我都记着。本来以为,这辈子最好的结局,就是守着我家阿璃,安静地过完这一生,那些仇,没机会报了。

现在……呵呵。

我柳家那位先人,柳清澄,毁誉参半。

但好歹人江湖意气过了。

顾全大局、顾全大局……我秦柳两家为大局,牺牲得够多的了。

风水轮流转,

快了,

快到咱们快意恩仇了。

阿力,

你且好生调理。”

“遵命!”

柳玉梅走出西屋,来到坝子上,抬头,今夜月明星稀。

刘姨那边,刚刚把新的一套牌位全部摆上。

那边,小板车的声音就从坝子下面传来,自己的亲孙女,又来进货了。

看着一身红裙的阿璃,拉着小板车的场景,柳玉梅嘴角就忍不住向上翘起。

若不是自己真的年纪大了,身子骨确实比不得年轻时了,要不然纵使拼着受那反噬,自己也会跑去体验一下与孙女一起拉板车的感觉。

再次“咕噜噜”来,又“嗡嗡嗡”的去。

一板车拖走后,东屋的供桌,再度变得空空荡荡。

刘姨手脚麻利,把第三套补上去。

做完这些后,刘姨有些担心地对柳玉梅道:

“就三套,要是再拿,就没了。”

“应该刚好要用三套。”

“可是小远平日里不怎么进东屋,更没去过库房,他怎么知道……”

“阿璃知道,那小远也就知道了。”

刘姨:“瞧瞧,您的孙女,还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得很。”

柳玉梅:“小远是秦柳两家当代唯一传人,法理上,家里的东西,都是他的,我们家阿璃,无非是把自家东西腾换个地方摆着,哪里来得胳膊肘往外拐?”

刘姨:“对对对,您有理,您一直有理。”

柳玉梅伸手掐住刘姨的脸,往外扯了扯。

刘姨正准备喊疼,却见老太太眼里流露出一抹认真,也就安静下来。

“阿力身上暗伤多了,阿婷,你的年纪也上来了,这一掐,真没小时候水灵了。”

“我在变着法讨您开心,您倒好,专门插人心窝子。”

“呵呵,你这张嘴啊,放在以前,怕是得被关柳家刑堂里出不来。”

“我不信,柳家大小姐肯定会庇护我。”

柳玉梅松开手,转而用手背在刘姨脸上轻轻蹭了蹭。

“今儿个睡不着了,给我泡壶茶。”

“泡您那小姊妹带回来的茶叶?我见您白天时,喝得可有滋味了。”

“讨打!”

……

“呼……呼……呼……”

谭文彬坐地上喘着气,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后,取出一根烟,点燃,吸了一口,然后发出咳嗽。

爆发打架,远远没有爆发干活儿来得累。

因为打架的结果出得很快,要么把对方干趴下要么自己被干趴下,可干活儿,得一直闷头干,喘息机会反而比打架更少。

旁边靠着谭文彬坐下的林书友,抿了抿干裂的嘴唇,伸手想从谭文彬嘴里把那根烟取过来,自己也抽一口。

结果手被谭文彬拍开,脑袋上还来了一记毛栗子。

润生满身大汗,站在那里,他耐力最好,不觉得累,反而有点兴致起来的兴奋。

谭文彬:“正常。”

林书友:“正常?”

谭文彬:“你和陈琳约完会回来后,不也很亢奋么?”

林书友:“哪有。”

谭文彬:“我和小远哥寝室在最顶端,正对着卫生间的洗手池,那晚是谁后半夜还特意跑来冲了两次冷水澡?”

林书友:“我是寝室里太热了睡不着……”

谭文彬:“我信了。”

三位力工师傅今晚的活儿结束了,站旁边看着。

李追远与阿璃,行走在地基上,少年往凹槽里放入牌位,放好一个,阿璃就递过来一个,二人配合得行云流水。

放了一半后,李追远停了下来,打开两罐健力宝,自己一罐女孩一罐。

俩人准备歇一歇。

李追远:“润生哥,彬彬哥,今晚结束了,你们也去休息吧。”

润生:“好。”

得休息,明晚还得继续上工,没人矫情,全部起身离开。

看着谭文彬走路都带着点虚晃,林书友关心地问道:

“彬哥,周云云明早就来这里找你了。”

“咋了?”

“我怕你累得起不来。”

“你看起来,也不比我好多少的样子。”

“我可以在棺材里睡到自然醒。”

“嘿嘿,陈琳也来了,但她故意不让我们告诉你,想给你一个惊喜。”

林书友:“……”

二人走到坝子上,看见先一步回来的润生,骑着一辆三轮车,停在坝子台阶上。

谭文彬:“润生,这么晚要出去?”

润生:“嗯,吃饭。”

谭文彬:“很好吃么。”

润生:“好吃。”

谭文彬:“只有你能吃的?”

润生:“也有你们能吃的。”

谭文彬:“我饿了。”

说完,谭文彬直接坐上三轮车往里一躺:“到了叫醒我,哎哟……”

林书友也挤着躺了进来。

“也叫一下我!”

润生放下手刹,三轮车驶下台阶。

江边,月色正浓,万籁俱寂。

一阵疾速的扑腾声,打破了此时的宁静。

一只腰间系着白裙的大老鼠,双腿在后面奋力蹬着,尾巴更是快速转圈甩动,不知道的,还以为是谁家带发动机的小船在夜里航行。

大白鼠身前推着一口棺材,棺材里放着各种收集来的香火食材以及锅碗瓢盆和一应调味品。

“才安生了多久啊,就又来了,这是吃上瘾了是吧!

要么别来,要么定点来,兴致来了就来,随叫随到,这是个什么意思?”

以前大白鼠是看心情出摊,行走在乡村祠堂、庙宇间,看心情收集祭品,再看心情做顿饭,最后再看心情给谁吃。

那时候的它,日子过得真叫一个逍遥自在。

它是真后悔,那晚为何不勇敢点,她叫自己来煮馄钝自己就来了。

而本该是宾主尽欢的一件事,却成了它的梦魇。

那日悠哉悠哉地窝在草垛里,边哼着小曲儿边往嘴里丢着果脯,结果一道清冷的白衣身影,出现在了自己面前。

接下来,不由分说,就将自己尾巴提起,一路东行。

自己哭着喊着说求放过,对方不为所动。

直到自己说厨具没拿,对方立马带着自己重新调头。

本以为,对方是要带自己去上海滩。

想着去就去吧,大上海的繁华喧嚣,去见识一番也不亏,全当渡一场红尘劫。

谁知那位提着自己,是擦着上海地界走啊,然后“啪嗒”一声,将自己丢进了江水里。

上海滩就在面前,可自己身处南通——一个人杰地不灵的地方。

闲散的生活不再,那就点卯上下班吧。

可后者居然也成了奢望,变成了随时待命。

这菜怎么备?这料怎么调?这高汤,又岂是说吊就能吊出来的?你怎么不把我直接丢进去滚一滚?

怀着满腔的怨念,来到岸边。

一个,两个,三个……

天呐,人又多了!

林书友见到一只大白鼠走上岸,疲惫的双眸里,竖瞳再度开启。

“噗通!”

刚还满腹牢骚的大白鼠,被这威压吓得直接面朝下趴地。

白鹤童子的声音借林书友的口传出:

“本座在此,好生伺候着,敢有怠慢,呵哼~”

白鹤童子曾是阴神,也是受香火供奉的,对这种走祠串庙的祭鼠自然熟悉。

早年兵荒马乱时,祭鼠那叫一个多,现在太平盛世了,祭鼠反而少见了。

主要是在世道艰难时,人们才会更倾向于寻求鬼神庇佑,现在,祭品香火是越来越丰盛了,可这心,却越来越不诚了。

竖瞳关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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