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老头拿着短剑往回走,走到祖宅门口,想推门而入时,却发现这门,推不动了。
“这……”
小老头再次发力,门却依旧纹丝不动。
吸了口气,小老头以掌力推门。
“轰!”
小老头整个人倒飞出去, “噗通”一声落地,喉咙里更是泛起一股腥甜。
灯笼上挂着的门牌,也在此时摔落在地,裂成两半,这是可以调动祖宅内阵法的器物。
小老头,进不去了。
因为门锁,被换了。
……
自家祖宅的阵法,自然难不住自家百年来最耀眼的天才。
更别提,赵毅早就开始对自家阵法的研究,更是曾将其装订成册,当礼物送给过人。
但凡有难点,他自己搞不定的话,也会拉着那位一起琢磨,借一借那位的脑子。
这会儿,他所需的,仅仅是一段不被打扰的时间。
赵毅将希望寄托在了“赵山安”身上。
敢替换族长且一人走江的家伙,肯定很能打。
事实也的确如此。
当赵毅完成了阵法修改时,门外头,居然还在打着。
一时间,连赵毅都不清楚,到底是那位太强了,还是自家长老太弱。
指尖拨弄门闩,让其落下。
赵毅面露微笑。
姓李的,原来偷偷换锁,这么有趣。
赵毅转身,一个人穿行在祖宅里。
祖宅的格局与外宅一模一样,区别在于,这里只住了五位长老。
没有下人,寂静如坟。
而真正的坟,在祖宅的后花园,那里四季花草丰盛,底下埋着很多口棺材。
斜对角,是祖宅库房。
这里,当然不用存储什么生活物资,因此那里就是赵家的宝库。
赵毅曾提醒过李追远,宝库里藏有一尊老不死的,靠着里面的一件宝物续命存活。
来到厅堂大院,这里上首台阶上摆着五张太师椅,下置蒲团。
太师椅上坐着三位长老,空余两座。
空着的那俩位置,就是大长老与二长老的。
赵毅站在那里,看向在座的这三位长老。
他们全都穿着赵家传统偏蓝色的服饰,威严雍容。
不过他们都闭着眼,陷入沉睡。
以往祭祖来到这里时,五位长老都会坐在那儿,但真正睁眼举行仪式的,只有二长老。
也就是说,在这座祖宅里,只有二长老能够自由活动。
这并非意味着其他长老都已经死了或者出了什么问题,而是不值得。
赵毅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时,他就通过生死门缝看见,二长老身上生机满满,如有活水不断灌入,而其余四位长老,身上生机基本枯竭,这其中又以大长老为甚。
当初的赵毅还不懂这是什么意思,后来,他明白了,这是在榨取最后一点生机,尽可能久地在人世间苟活。
而等自己生机彻底榨干后,又会被安排进棺材,换另一种形式继续存在。
若是没人去唤醒,除非这三位长老自发性醒来,否则他们与外界几乎是隔绝的。
他们不知道今天是祭祖的日子,之所以会从各自房间里出现在这儿,也是因为二长老的搬运。
按照正常的浪花流程走,这时候,应该是被替换的族长带着四房,跪在蒲团上,向在座的长老们磕头行礼。
只是,他们这一浪的目的是要杀大长老,可偏偏大长老并不坐在这儿。
赵毅猜测,应该是大长老快到极限,随时准备躺入棺材,不适合在此时被搬出来。
此时,这三位长老是安静的,也是无害的。
除非你在他们面前流露出杀意。
杀机好隐藏,杀意却很难。
赵毅没有杀意。
他目光清澈,眼里只有对赵家的忠诚。
仰慕先祖、推崇祖训。
当初在南通,面对牌位叩首时,先祖显灵, 卜卦大吉。
当先祖都站在他这边时,整个赵家上上下下,谁都没资格质疑他对赵家的态度。
所以,又怎么可能会有杀意呢?他只是在打扫屋子。
赵毅将双手置于袖口,等再抽出来时,十指间夹着密密麻麻的银针。
他走到五长老身后,将银针一根一根地刺入五长老的头部。
刺入完毕后,赵毅又站到四长老身后,依葫芦画瓢。
接下来,是三长老。
场面,看起来很渗人,这种行为,分明是在虐老。
赵毅则一直很平静,手都不抖一下,淡然得像是在给三位长老上妆。
上次体验过黑皮书秘术后,赵毅深受震撼。
在他眼里,那本秘术,几乎是一切傀儡术的最终升华,可惜,那属于禁忌。
赵毅不可能去学和再用那个,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认知上进行揣摩,将自己的傀儡术提升至一个新层次。
搞定。
赵毅看着身上被扎满针的三位长老,目光柔和。
他猜测,二长老之所以不用沉睡,可能和其选择有关,大概率,二长老接下来,将没有躺入棺材继续苟存于世的资格。
但问题出现了,那股源源不断汇入二长老体内的生机,又出自哪里?
赵毅心中隐约有一个猜想。
离开这处大院,赵毅走到库房前。
库房门口摆着两排石狮子。
赵毅双手交叉,不断结印,石狮子的眼睛交替闪烁,伴随着两侧白色气浪喷出,禁制被暂时解除,库房的大门也被开启。
饶是如此,进去时依旧得不断按照特定方位行进,里面的阵法禁制太多,根本不可能一下子全部关闭。
库房内部空间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,赵毅行进时,能看见堆放着的很多好东西。
姓李的要是进来了,怕是得开心地拍着手蹦起来吧?
虽然,赵毅很努力了,却也无法想象出姓李的做这种动作的画面。
但,这并不影响赵毅先嘴角露出笑容。
他现在能感应到二房的轿子,还停在那个岔路口位置。
这意味着,姓李的正在帮他拦人。
说不感动,那是假的。
他很清楚,以姓李的性格,能做出这样的选择,肯定有往日的情分在里面。
一个人愿意把自己缺的东西给你,分量就显得更重。
在那之前,赵毅所想的最好局面是??姓李的会袖手旁观。
其实,正常来说,姓李的应该帮那伙人,一窝蜂如潮水般而上,将赵家祖宅打开,在混乱中去攫取更大利益。
“姓李的,你说我要是不回报你,会不会加重你的病情?”
顿了顿,
赵毅又在心里道:
“还真想看你推演失败,被辜负后的表情。”
走到库房最深处,呈现在赵毅面前的,是一张长条形的冰台,冰台上摆放着一盏灯。
这盏灯,是先祖赵无恙当年走江时所点的灯。
在赵家,这盏灯不仅具有最高的精神属性,同时因其与先祖因果绑定最为深刻,更是被浸染上了一种玄奥。
一件器物的价值,除了看其材料、锻造外,还得看它曾被谁使用过。
赵毅盯着这盏灯的同时,冰层的表面开始逐渐映出一张人脸。
这张脸虽挂满冰霜,却仍保留着一份鲜活。
像是一条……被冰冻的带鱼。
唉,应该是在南通时,红烧带鱼吃多了吧。
赵毅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以这种恶意,在心底去形容这位自己很多代之前的先人。
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这种想法。
死倒、邪祟,他见得多了,形象再差再污浊,他都不会觉得恶心。
可偏偏,当这样的东西姓赵时,那股排斥感就没来由地疯狂涌现。
即使是像这样般没有尊严没有自我地活着,他们依旧不愿意死去。
赵毅俯身拜了下去。
背部的皮肤因为这个大幅度动作,线头崩开。
人脸缓缓睁开眼,先看向赵毅,然后眼眸向上翻去,看向那盏灯。
他没有意识,或者说,意识还处于沉睡中,只保留着最基础的本能。
谁来看这盏灯,他就会睁眼。
他怕这盏灯被偷走。
真像是一条??护食儿的狗。
赵毅伸手,想要去触碰这盏灯。
下方人脸的眼睛,睁得越来越大。
赵毅的手,在触碰到这盏灯的前一刻,停了下来。
下方的那双眼睛,也睁到最大。
赵毅目露思索,指尖划动,以指甲在灯盏前的冰面上,留下一行生辰八字。
写完后,赵毅收回手,转身,向外走去,离开了这里。
冰层里的眼睛渐渐闭起,那张脸,也缓缓敛去。
走出宝库,赵毅来到了后院。
大长老在祖宅里的地位,是超然的,其所住的院子,在外宅该由族长住。
行至院内,走入厅堂,赵毅伸手拿起一竿灯笼,轻轻一甩,灯笼点燃,亮的是红光。
提着灯笼,向卧房走去。
床就在前面,可你一直在走,却走不过去,周围的陈设也在渐渐被黑暗吞没。
灯笼的红光,先被压制为暗红,再慢慢被分食,到最后……彻底熄灭。
赵毅也在此时停下脚步,他蹲了下来,这个动作,让他全身传出“啪啪”的声响,本与皮肤融合在一起的衣服,也开始大面积撕裂。
手指,摸到了一个拉环,赵毅将其抓住,向上提起。
“咔嚓……”
下方,出现了一个盖口,原本熄灭的灯笼,复现光亮。
像是一座墓,被从上方打开了盗洞。
赵毅看见了下方椅子上,坐着的老人,以及老人身旁摆放着的那口棺材。
还未下去,仅仅是将盖子打开,一股浓郁呛人的霉烘味就扑鼻而来。
就算是一百个弥留之际等死的老人,被安置在这里,都汇聚不出这种味道。
赵毅纵身,跳了下去。
很高,落地时赵毅也不得不压低了重心,等其再站直身子时,脸上也出现了一道裂痕,自眉心起,沿着鼻子,一路顺延到下颚。
赵毅尝试用手指捏住脸上裂缝,想将它们捏合回去,可惜,自己的脸到底不是橡皮泥。
没办法,只能以这种不合礼数的模样看向自家大长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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