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常情况下,哪怕夫妻已没了感情,这会儿丈夫也该进去安抚一番,好歹把大寿给糊弄过去,别出丢面子的事儿。

然而,谭文彬依旧是原地站着,跺脚、怒喝、甩手:

“疯了,疯了,真的是疯了,好啊,你死去好了,你去死啊,你死了后,正好再让你当我的新夫人!”

说完,谭文彬就气鼓鼓地离开了。

李追远慌慌张张地跟在他后面,演绎着一个外室生的在本家如何小心翼翼。

同时,二人心里已经在交流起来。

“小远哥,这样会不会引起她的怀疑?”

“她的讯息掌握不够,要是够的话,就不会不知道崔心月与赵阳林二人私底下是合作夫妻。

她所知道的,都是外人眼里的崔心月与赵阳林之间的关系,因此,你的行为就算出格一些,她那里也能‘理解’。”

“那我刚刚的话,等她死了再成为我新夫人,是小远哥你故意让我‘口不择言‘?”

“嗯,她既然要对你出手,那就证明她还有团队,那团队肯定不是吃干饭的,自己也会调查,应该也查出些许眉目了,关于这位赵二爷的特殊癖好。抖点这个料,更能增强你身份的可信性。”

“那接下来,我们就要去外面,先通知润生和阿友集合做好准备,然后等待他们的出现了。”

“嗯,而且,是他们先出手的。”

赵家二爷牵着私生子的手,气冲冲地向外走去。

以往,相似的一幕也曾多次发生过,二爷仿佛就是故意,把外室生的孩子牵进宅子里来,气自己夫人,同时也是气老爷子。

二房院子里已经传闻,二夫人气得喊着要自杀了。

走到宅门前时,不等守门的家丁帮忙开启出去的阵法,谭文彬直接一挥手,李追远同时催动赵氏本诀,前方光影出现波浪感,二人径直走了出去。

“呼……”

驻足,忍不住想舒一口气,毕竟这种角色扮演,实在是太耗费心神。

但马上,谭文彬就把这口气给重新收了回去,因为他察觉到,有一双眼睛,正盯着自己。

“小远哥,我们已经被盯上了。”

“嗯。 ”

“那接下来……”

“点香。 ”

“明白。 ”

李追远将自己的小罗盘拿出来,很是不舍且委屈地看向谭文彬,谭文彬一把抢过来,还啐骂了几声。

而后,谭文彬掏出一根香,插在罗盘上,香火燃起,谭文彬右手端着罗盘,朝着一个方向快速行走。

李追远很是着急地跟在后头,生怕自己的“父亲”对自己用完就丢。

可站在盯梢者的角度,一个玄门中人的这种行为,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。

距离赵公馆很近的一栋建筑屋顶上,润生闭着眼,躺在那里。

林书友坐在那儿,身前摆放着一部大哥大,还有一尊黑色小香炉,上头插着一根没点燃的香。

忽然,香头亮了,开始燃烧,香烟升腾,无风指向。

“润生。”

润生睁开了眼。

林书友:“不是大哥大响,是寻路香燃了,我们保持距离,跟上。”

润生轻轻扭了扭自己的脖子,道:

“走。 ”

……

李追远和谭文彬来到一处拆迁后却又停工的废弃区域。

这里,是个适合打架的地方。

如果对方出现时,顺手在外围布置下一个瘴,用以隔绝动静不至于惊扰到普通人的话,那就更好了。

“彬彬哥,你再辛苦一下,找找看吧。

“嗯。”

不能就这么站在那儿不动等着,那就太明显了。

谭文彬拿着罗盘,开始在这片废墟里慢慢搜找起来。

李追远想要跟着,结果谭文彬忽然回头一蹬,然后抬脚将地上的碎石踹了过来,砸在少年身上,李追远就退缩了回去,找了处水泥板地,颤颤巍巍地坐了下来,顺便抱住自己膝盖。

少年的手掌,悄悄放在下面,开始布置起阵法。

等谭文彬走远一段距离后,李追远站起身,继续跟上。

可距离一旦拉近,谭文彬就又回头瞪了一眼,李追远又被吓得蹲在了地上,继续布置阵法。

就这样,周而复始,李追远蹲一会儿,见“父亲”走远了,就起身去追,追近了就不敢靠前,就又蹲下来。

一个节点一个节点地过,却又始终没有相连,所以即使明知道有人在盯梢,可这种布阵手段,对方根本不可能察觉出来。

原以为这种节奏可以一直保持着,李追远不介意在这块废墟下面多做些布置,反正等人家来“杀”自己,闲着也是闲着。

但出乎意外的小插曲,还是发生了。

废墟里一半是彻底拆好的,还有一半的建筑只拆了一半,这些地方,往往会有流浪者居住。

谭文彬嗅了嗅鼻子,前方没有顶只搭了个红色塑料棚的二楼,传来了尸味儿。

死亡不超过一天,还没开始腐烂,并未发臭。

是个人,身上就有味道,且活人死人截然不同。

谭文彬有些犹豫,那上面的尸体,肯定不在计划之中,也不可能是那个团队的人留下的。

所以,它只可能是一个意外。

谭文彬在心里发问道:“小远哥,那边二楼有具尸体。”

“去看看吧。”

“好。”

得到了允许,谭文彬走到那栋建筑下面,小心避开周围露出来的钢筋,沿着破损的楼梯向上走去。

二楼塑料棚外,摆着锅碗瓢盆,还有一个小煤气罐,这是有人生活过的痕迹。

谭文彬伸手扒开塑料棚,里面躺着一具女尸。

穿着挺时尚,绝不是流浪者,其脖子上还缠绕着一圈电线,皮肤上留有明显痕迹,说明她是被勒死的。

“小远哥,凶手在杀死她后就立刻离开了这里,现场没有被明显毁坏。”

李追远坐在这栋破房子外面,默默听着来自谭警官的现场调查分析。

阵法已经布置好了,甚至罗盘上的香也表明润生和林书友已在附近隐藏,只待召唤。

反倒是崔心月那帮人,还没到齐。

无事可做,不如听听谭文彬的刑侦广播。

“这里还有不少用过的计生用品,他们曾在这里发生过关系,但尸体除了脖子上的勒痕,没有其它被虐待强迫的痕迹。”

“杀她的人不是流浪汉,也不是为了抢劫,她手指上的戒指还在,兜里还有钱。”

“她身下还压着一份报纸,是前天的本地报纸,上面有关于金陵那场金店抢劫案的报道,就是我爸他们正在调查的那起案子。”

“哦,她内衣里,藏着不少金项链和金戒指,这是她偷偷藏在里面的。”

“小远哥,我不负责任地推理一下,金陵金店抢劫案的头目是九江人,这女的会不会是他的老相好,比如初恋什么的。

那个头目带着很多金子潜逃回了老家,躲藏在这里,和这女子联系上了。

女的知道了他做了什么,要么是打算告发他,要么是想偷拿他的金子,要么是以保守秘密为前提见者有份……

总之,那个抢劫头目,把这女的给杀了。”

李追远:“那个渠,算是接上水了。”

谭文彬:“可惜,通缉犯逃了。”

李追远:“会找到的,但不是现在,大概是在我们把这一浪解决的时候吧,通缉犯就会蹦出来,成为你……你爸的业绩。”

李追远:“经历过这么多浪了,你应该也摸索出规律了,尤其是在这一浪里,江水并不会刻意在小细节上为难我们。”

这时,外头有一股大风吹来。

废墟这儿尘土沙粒本就多,一下子都被卷扬起来,连带着那个塑料棚也被吹得猛烈摇晃。

谭文彬本能地伸手扶住这个棚子,身为警察的儿子,当然清楚保护现场的重要性。

可棚子还是被吹裂开了,显露出里面的:

赵二爷以及赵二爷身下的那具女尸。

这是人为刮起的风,目的大概是想在动手前,擦去最后一点污渍,看看赵二爷在帐篷里干什么。

现在,对方看到了。

赵二爷找到了他最爱的女尸,符合二爷的恶癖。

最后一点疑虑消失,对方要出手了。

李追远在心里道:“先布瘴。”

“呼……呼……呼……”

刚刚才卷过这里的风,分成了数股向四周吹去,很快,废物边缘地带就矗立起了风墙,外面普通人就算想进来,也会步入鬼打墙。

李追远:“再做个延伸。”

地面上的沙粒开始颤抖,一层又一层,像是沙漠上的尘暴,将沙子不断铺陈过来。

李追远满意地点点头,这样可以为自己先前布置下的阵法,多加了一层伪装,提高了自己催动阵法时的突然性。

毕竟,对方已经把这里变成了他们的主场,对此的戒备心必然会下降。

出手的,应该是假扮崔心月的那位。

那位的阵法造诣,李追远很认可。

正常情况下一个团队里只会有一个阵法师,这也很好解释了为什么对方等到现在才出手,因为崔心月的扮演者想要从哭哭啼啼的状态到离开赵宅,需要一个舞台过渡时间。

可想要确保一场战斗的万无一失,阵法师最好得在场,因此对面也只能等。

谭文彬:“小远哥,一个在外围风圈里面,正在向这里走,还有一个在我们斜后方的一栋半拆建筑里躲着,头顶上好像也有一个,那家伙是能飞么?”

李追远:“应该是机关傀儡。”

头顶上,有一只风筝,没看到线牵扯,却盘旋得很稳当。

谭文彬:“对方团队有三个人。”

李追远:“是四个,还有一个就在我们前面,她用阵法包裹住了形体,遮蔽了你的感知。

心里说完后,李追远就站起身,一边茫然看着外围竖起的风墙,一边无意识地向前走着。

走的方向,就是那位女阵法师所在的位置。

脚下,就是自己提前布置好的阵法,所以李追远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。

他现在,是在主动的去试探对方,看看对方对自己的态度。

走江中,竞争者之间尔虞我诈、互相厮杀,是一种常态。

就比如最开始他与赵毅之间,也是想着去解决掉对方以绝后患。

但也不乏那种品格高洁的正直者,这种人,是可以达成合作的。

赵阳林当然死不足惜,甚至如今整个赵家人身上都带有一种原罪属性。

可李追远现在的身份,是赵阳林养在外室的儿子,今天第一次被带进赵宅,没在赵家生活过,对这个“父亲”也很不熟悉。

如若对方将这孩子抛到一边,说明对方有底线,可以谈谈;

如果对方打算把这孩子顺手杀了……

“嗡! ”

前方的沙粒忽然凝聚,化作三把利刃,向李追远扫来,这是打算将这碍眼的孩子切碎。

“轰! ”

一道无形的墙壁出现在少年身前,利刃崩溃。

少年身上的惶恐不安在此刻完全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然与冷静,甚至嘴角还牵扯起了些许弧度。

很好,这个选择李追远很满意。

那么接下来,就欢迎进入:

走江丛林法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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