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值得一试!”

梁渠攥紧拳头,郑重将霜白长气移出“口粮”划分,迁入“功能区”。

天蚕茧的机制是“触底反弹”,理论上应当压得越狠,弹得越狠。

唯一问题,如何消除不同长气的冲突特性?

“找时虫么?”

梁渠摩挲下巴,耳畔隐约响起尖锐爆鸣。

昔日各类长气全在泽鼎里,没有五难之说,用哪条,激发哪条,并没有消耗到身上,触发长气冲突的问题,晋升臻象能融合九条长气,本质亦是时虫把它们编造成了一条【天露】。

天蚕茧不像天水朝露,天水朝露祛除负面状态,增强恢复纯靠被动,天蚕茧的触底反弹得把它用掉,他难免担心这里会冲突。

解铃还须系铃人。

时虫虽没办法再把长气融入气海,但编织过程中,应当有某种能减缓乃至抵消冲突的“分泌物”。

“哎,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,天蚕茧能塞进去多好。”

枯木逢春+天水朝露+玄黄调和为主,太阳、如意、时序为辅。

生长的太阳,柔和的月亮,四季的时序,天水的浇灌,玄黄的大地,如意的框架。

堪称无敌的搭配,让一次性的枯木逢春发生蜕

变,变成了六十年的规律复苏。

倘若当时能加入天蚕茧,那就是树上卧着的一只天蚕,梁渠几乎等同于拥有一个无限刷的重伤变强的无敌机制,光想想就屁股发痒,要长尾巴的模样。

“还要找一块大琥珀。”

目光从霜白长气转移到褐黄长气上。

食气五难,难收是其一。

虎珀长气要和朝廷交易成“口粮”玄黄,必须要寻一个容器转移出来才行。

偷……窃长气的时候,惊鸿一瞥,应当就是松脂琥珀加一块完整虎皮,这两样南疆之地并不难寻,越往南,虎患越多。

老蛤蟆带着肥鲶鱼驰骋南海。

今日合作大圆满。

寻宝价钱是高了点,胜在安全系数高,精准程度高。

南直隶多夭龙,有熔炉,自己又要兼顾大顺、阴间三方活动的时间成本,本就是在夹缝中虎口夺食,各取所需。

“三王子!”

“到。”小蜃龙嗖一下飞入营帐,单爪敬礼,绷得笔直,“老大,有事请吩咐!”

“这件事交给你去办,明天早上之前,送到营帐里来。”

“遵命!保证完成任务!”

咻!

小蜃龙扭转,化一抹白光飞出军营,潜入森林寻找琥珀和虎皮。

梁渠扶膝起身。

跨出大帐,沐浴夕阳。

太阳徐徐下沉,日轮触及林海。

树林是苍红色,白天的燥热伴随着海风逐渐褪去。

短胖的灰褐毒蛇缩在石头里吐信,蜈蚣从土地里爬出,百足扎住岩石。

树叶上的螳螂踉踉跄跄,东倒西歪,坠落到水坑里,泡一会污水,两条铁线虫撕开虫肚,纠缠着、探索着挤出。

耳畔是嘈杂的振翅声和蚊子的低鸣,黑色的飞虫密密麻麻,眺望天空,乍一看,竟像是老照片上的像素点。

这么多蚊子?

他眯上眼睛。

啪!

食指一捏,蚊子翅膀被夹,指尖挣扎。

南疆。

蛇虫鼠蚁王国。

生命大繁荣。

南海郡王府自有驱虫手段,造化宝船亦不是寻常蚊虫所能靠近。

魂灵状态时毫无感受,眼下是梁渠第一次直面这种生物“繁荣”。

人从屋里一出来,蚊子便寻到附着点,碰到脸上,撞到胳膊。

冲击力十足,像剥了肉皮,血淋淋、赤裸裸地站

在空旷的原野上,长风吹过,又冷又热,又肿又涨。

伸出手,仅仅几个呼吸,龙灵绡的蓝袖上落了十几只蚊子,个个有指甲盖大,泛着白斑。

它们伸出尖利细长的口器,却怎么也扎不透皮肤。

飞走一批,再来一批,永远都有。

空手一握,捏死好几只。

哗。

梁渠屈指一弹,罡风横扫,天空中的蚊虫清出一个无“像素”的月牙,很快又被补上,没有丝毫区别。

反复三次,地上铺一层小虫尸体外,皆无变化。

“大人,没用的。”帐前执戟卫出言劝阻,“十万大山里的蚊子就是这般,打死一批,再来一批,无穷无尽,甚至有南疆蛊师手段,神通、故意驱赶过来,草药全无用,永远不得清静。

若是能去除,下龙湾有上百位宗师,其它地方加起来也有三百多,绝不会留到现在,好在多是些普通蚊子,扎不到咱们,您若是觉得吵,我派人用藿香和艾叶、给您熏烤一下大帐?晚上也不会有多少。”

梁渠看一眼执戟卫。

执戟卫以为自己说错话,正想躬身致歉。

“既然虫子会死,又怎会无穷无尽?”

没有回话。

想到龙瑶、龙璃两个老在耳边抱怨,说自己可能

吸入了蜉蝣,满肚子虫,跑来南疆受苦受累,梁渠搓动指腹,碾碎飞蚊。

抬头望天。

“昨天下的雨?”

“是,昨天、前天下雨,这两天应当不会再有雨了。”

“你去告诉大将军长河侯,待会马上要下一场雨,不管什么情况,都不用惊慌,不是敌袭。”

“下……雨?”执戟卫忍不住抬头看残云,不是鱼鳞、不是赶羊,气也不闷,除了呼吸用力,容易吸进蚊子,今晚怎么都不像要下雨的样子啊。

“去!”

“是!”

执戟卫并拢双脚。

军伍之人效率都高,约莫二十个呼吸,两分钟,梁渠看见有军士四散通知,感觉差不多。

“哗。”

树叶婆娑。

成千上万的树梢随风摇曳,组成层层叠叠的波涛,带来凉爽。

起风了。

听从指令的执戟卫驻足原地,怔怔望天。

橙红的夕阳急转直下,阳光被乌云挡住,苍红林海变出灰褐,透着一点淡淡的黄光,空气中泛起潮土油的气味。

啪嗒啪嗒。

豆大的雨点坠落下来,渗入地底。

蛇缩回洞穴,蜈蚣爬回地缝。

真的下雨了?

这……

执戟卫猛地望向梁渠,难以置信这呼风唤雨的本领,简直同龙王一般,但很快,他意识到不对。

树叶上水珠坠落,透着一点猩红。

他伸出手,红色的血水顺着手指汇聚手心,瞳孔放大。

不。

不是雨。

血。

是血。

血雨!

白光一闪。

轰隆隆。

潮土油的味道大了起来。

暴雨成幕,蚊子割麦子一样倒下。

呼吸间再不用担心吸入蚊子,军士们初时慌乱,很快想起适才不必惊慌的告诫,陆续停下脚步,摘下头盔,仰望天空。

血水落到脸颊上。

伸手去摸皮肤宛若涂抹到辣椒一样,有几分火辣辣,却没有太大影响。

好凶的雨!

仔细观察,蚊子甚至没有碰到雨滴,仅仅擦身而过,就倒在地上,了无生机。

然而好景不长,蚊子追随本能,躲入树冠之中,雨水淋不到的地方。

见此情景兴奋中的执戟卫渐渐散去情绪,不无惋惜。

果然,昙花一现,治标不治本。

多少年,多少宗师,多少草药,全没有办法。

这就是蚊子。

看似毫不起眼,却有着最强的生命力,怎么样都会寻找到出路,哪怕兴义侯这样的当世豪杰,一样奈何不得。

但很快,执戟卫意识到自己错了。

营帐中央的空地之上,梁渠静静沐浴血雨,脚下红雾骤然翻涌,剧烈地铺张,贴住地面,贴住帐篷,贴住树叶,渗入到那丝丝缕缕,本触及不到的地方!

树冠、地缝、岩石,所见之处,所到之地,红雾弥漫。

五里、十里、二十里、五十里……一百里!

半个东部下龙湾,群蚊暴毙!

红河对岸。

南疆蛊师豁然出寨,望向天边遮天蔽日,升腾翻涌的红雾,怔怔失神。

“怎么回事?”

“这是什么雨?什么雾?”

“蜉蝣,我的蜉蝣怎么死了?我感知不到了!”

“谁,谁干的?这是什么神通?怎会范围如此之巨!”

“大顺居然有此等神通。”

整整一刻钟,地面上、水潭上盖厚厚一层蚊尸、飞虫,便是蜈蚣都有几分扭曲,萎靡不振。

营帐之中,军士们近乎贪婪地大口呼吸,清清爽爽,干干净净,觅不到半只飞蚊!

梁渠呼出一口气,宛若天上狂风,吹散乌云,露出一个缺口。

哗。

大雨霎时一止。

原本像素点一样的天空澄澈透明,黄灿灿的残阳铺天盖地。

雨中的血雾却未曾停止翻涌,以下龙湾中央红河为界,围绕住方圆五十里,杀光蚊虫,阻隔成一道“天幕”。

南疆千百年来,从未出现之“净区”!

“舒服了。”

雨水清洗树叶,迸发出的植物芬芳无比清爽。

梁渠望向一旁变成淡粉色的水坑,那里本来有一只死螳螂和两条铁线虫,现在铁线虫毫无反应,死的不能再死。

削弱版【血雨】配合天吴控雾,无孔不入!

蜈蚣、蝉之类大虫无非难受一番。

可飞蚊、飞虫、寄生虫、虫卵之流,足以暴毙。

数十里,哪怕其他地方的蚊虫要飞过来填补空缺,也得飞上好一阵,何况他留下一道二十米的雾墙,基本不会有自然蚊子跨过这堵高墙,除非它“不自然”。

军士们伸出手。

干干净净的空气,干干净净的手。

控制好周围湿度,没了蚊虫,再加上晚风的凉爽,在本该是冬天的季节里,跑到十万大山,竟破天荒地有几分舒适。

此情此景,南疆大山,亘古未见!

躲在营帐里的龙瑶、龙璃拉开帘子,一上一下挤出脑袋,观望半晌,嗅来嗅去,眉开眼笑,冲梁渠竖起大拇指。

梁渠失笑,拍拍两人脑袋,按进帐篷,转头望向执戟卫。

“走吧。”

执戟卫先是一愣,其后激动行礼。

“是”

军士敬畏,林无虫鸣。

所到之处,安安静静。

执戟卫快走两步,先行挑帘,掀带出帐内冰台凉风。

“兴义侯,请!”

梁渠抬脚跨入。

主将大营,一根大柱顶天立地,帐内直径足有惊人的五十米,两千平,宽阔无比,中央一块大沙盘,陆续有宗师赶至,大半从平阳来的支援者,也唯有他们体内没有聚集蜉蝣,被南疆掌控住行踪。

落座宗师回头,无不起身,行注目礼,凡坐于中间者,皆侧开半身,搬开凳子,让出道路。

没有恭维,没有惊叹,只有最热烈的欢迎。

“兴义侯!”

“嗯。”

“兴义侯!”

“好。”

“这下南直隶都没南疆舒服。”

“有用就好。”

“这小子越来越夸张了……”

座位上的徐岳龙暗暗思量。

他从没见过手段那么多的臻象宗师。

覆盖百里的云雨和云雾,当真是【渊流】长气所能做到的?

简直与神通无异。

不。

一般神通做不到!

左右一一颔首,梁渠迈步穿过人群,面临沙盘,立定人前。

“兴义侯。”

“长河侯。”

“老夫驻守南疆三十余年,从未像今天一般呼吸顺畅,耳畔清静啊。”

下龙湾主将,长河侯胥海桃感慨无限。

“初来乍到,也只能杀一杀蚊虫,除此之外做不了什么大事。”

“足够!多少宗师受不了这天气,没了蚊虫之扰,士气必能更上一层楼!再者,中午那篇文章,老夫饭前逐字逐句,读了三遍不止,实乃真知灼见,真知灼见呐!”

和北庭贺宁远的精干不同,胥海桃其人身材“宽厚”,头发不加打理,刺猬一样冲开,满面笑容,形象

上更为和善,年逾一百五十余,境界一样站立在臻象顶点,天人合一,通天绝地的存在。

“将军,人齐了。”近卫开口提醒。

胥海桃恍然招手:“光说话,快快落座,今日计划兴义侯看看有无错漏,南疆有我大顺气机,我大顺亦有南疆气机,原来的钦州南,便有南疆宗师……”

“我不通兵法。”梁渠没看地图,“最难的地方交给我。”

……

帝都。

寒风凛冽,百姓围炉取暖,瑟瑟发抖。

册页翻动,点注批红。

今年南疆的烂摊子尚且没有收拾好,北庭又开始骚动。

唯一的好消息,居然来自大雪山!

原以为会极难处理的旱魃位果,竟然让梁渠不声不响地给摘走了!

再联想梁渠去了南疆……

“夺得魃果,诱南疆山蛇神服之,水旱相冲,便可致使伪龙之法功亏一篑,趁其虚弱,焚杀之,既灭其威风,又得青女,一箭双雕,此事你若能办到,这枚中位果便是你的……”

圣皇自然没有忘记自己说过什么话。

彼时期望大于期待,鼓励多过告诫……

“十一月二十六,兴义侯寻上臣……事急从权,前后不足三日,臣权衡利弊之下,以为或可冒险一试,便答应下来……”大殿之上,凌旋林林总总,将事情首尾和盘托出,于册页内容相差不大,除去关于白猿的

地方。

“有劳凌卿大雪山苦熬……”

圣皇一顿。

凌旋开口接话:“六年。”

“六年了啊。”圣皇一时感慨,“放心,劳臣不赏,不可劝功,只不过,眼下还有一事,恰好你来,时下无人,又十分要紧,朕以为,还是交给你来办吧。”

“陛下!”凌旋心中一紧,“可是查案?恕臣直言,处理暗桩之流,实非臣所擅长。”

同简中义一块还好,起码老老实实干活,自从后半年换成梁渠他老婆,完全是折磨。

那种找到暗桩,一行人什么办法都没有,只能苦等煎熬岁月,浪费生命等人的感受,再不想体会一次。

圣皇哈哈大笑:“放心,是查案!恰好梁卿的龙血马今日抵京,你便骑他的马去吧……”

又是梁渠?

凌旋内心有些拒绝,梁渠的才能他佩服,他的办事态度,不敢恭维。

想一想。

“陛下,可是南疆?”

“不错,钦州失守,知州投敌一事,有劳凌卿查个水落石出稍后你自去钦天监,拿一份卷宗。”

钦州失守?

“请陛下放心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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